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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艾希里‧弗洛姆(Erich Fromm)

1900-1980。美籍德國猶太人。人本主義哲學家精神分析心理學家。畢生致力修改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以切合西方人在兩次世界大戰後的精神處境。他企圖調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跟人本主義的學說,其思想可以說是新弗洛依德主義與新馬克思主義的交匯。弗洛姆被尊為「精神分析社會學」的奠基者之一。(網路參考資料)


本書誕生於1941年。作者在書中所提出的論述,至今都還符合我們所處的狀態。其核心概念在於人類不斷地追求自由,但是卻在獲得自由的同時,感到自己是渺小、微不足道的,進而產生自卑、焦慮和無所適從的心情。真正的自由是自發、積極的,而不僅僅是擺脫束縛。前者是積極自由,後者則是消極自由,也是書中所指的人們想要逃避的那種自由。

全書有七個章節,先說明個人在生長過程中是如何進入獨立的狀態,再由西方封建社會過渡到宗教改革的歷史脈絡去解釋個人自由的產生和意識到獲得自由後的不安全感。藉著是探究現代自由的兩個面向:自主和孤獨。其後就是本書重點:人們如何逃避那種獲得自由後的無所適從感,以及這是怎麼導致納粹主義盛行的(關於納粹主義者的性格,我把它省略掉了)。最後,作者提供了這種逃避自由心理的解方。我在這裡擅自將其內容整理成五個部分(標題也沒按照書本),而不是以七個章節的方式呈現,若有興趣的話可以自行閱讀本書。


「作為人類經驗的自由是什麼?渴望自由是人性中某種與生俱來的東西嗎?... ...自由會不會成為沉重負擔,使人無法承受,進而竭力逃避它?」、「除了渴望自由以外,人有沒有可能也可望臣服?」、「臣服是否總指公然的權威,是否也有內在的權威,諸如責任和良心,讓我們對內在的強制和煩人的輿論臣服?臣服中是否隱含著滿足?」... ...


 一、獨立的過程:個體化

人類社會始於意識到自己是與周圍的自然及人相分離的時候,不過有很長一段時間,人只部分意識到這一點,而依然認為自己是周圍世界的一部分。這個從原始紐帶逐漸脫離而出的過程,稱為「個體化」。在人的生命歷史中也是一樣的:孩童出生後就與母體分離,但是在功能上,孩子有一段時間跟母親還是一體的。這樣的狀態得以確保孩童的安全,就如同個人脫離社會束縛前,他雖毫無自由可言,但他卻是安全的,並且有歸屬感。以上狀態在此稱之為「始發紐帶」。個人從這些始發紐帶中解放出來,他馬上面臨新的任務:他必須自我定位,在這個世界上紮根,尋找另一種安全的保護。

個體化的另一個方面是孤獨感日益加深,事實上這種孤獨感是因為沒有充分相應的自我成長而導致,如果在擺脫束縛後,一個人沒有積極實現自由和個性的可能性,他就會失去平衡。為了克服這種孤獨感,個人便產生了放棄個性的衝動,於是人們開始瘋狂地去尋找或是建立新的紐帶,想要把自己完全消融在外面的世界裡。但是,就像孩子沒辦法回到母親的身體裡,個體化也是一個不可逆的進程,孤獨一旦進駐人心,就永遠不離去。


二、從歷史脈絡看個人自由的發展:中世紀(5-15th)、宗教改革時代(16-17th)、文藝復興(14-17th)

許多理性主義者認為中世紀是一個黑暗的時代,除了普遍缺乏個人自由、少數人剝削多數人以外,還充滿迷信和愚昧。有另一群人則認為中世紀的人際關係直接而恆定,社會成員不缺乏安全感,經濟活動也服從於人的需求。作者覺得兩方都沒有錯,只是他們都只看到一面而忽略另一面。作者認為,儘管在現代意義上,中世紀的人是不自由的,但是他們既不感到孤單,實際上也不孤獨。因為他們生來就在社會體系當中有一個確定的、不可變更又無庸置疑的位置。所以他們沒有必要,也不需要懷疑生命的意義。現代意義上的個人主義,是自由地選擇生活方式,但所謂自由選擇卻是一件很抽象的事,在什麼程度上,選擇是自由的?

中世紀並未剝奪個人的自由,因為當時「個人」尚不存在,唯一使他認識到自己是個個人的途徑便是他的社會角色,而他只要一心一意扮演好這個角色,就充分發揮了生活意義。


文藝復興始於義大利。早在12世紀時,貴族就與一般市民同住在城裡,他們忽略傳統等級的差別,財富成了比出身更高的地位判準。而文藝復興其實是上層階級的文化,並不是所有民眾都分享到它的文化碩果。有一小群人因為經濟活動和財富而得到自由感,但大部分的人反而失去安全感,成為烏合之眾,人們開始貪求權力和財富。

學者對於中世紀的經濟生活有兩個基本假設:

1.經濟利益從屬於現實的日常生活,它本身就是得救。

2.經濟行為是個人行為的一方面,同其他方面一樣受道德規範的約束。

在中世紀,物質富裕雖是必不可少的,但卻是次要的。即財富為人而存在,而非人為財富存在。

後來,互助的行會開始分裂、互相競爭,各種商業行為的規模越來越大,到了14.15世紀,行會的資本差距大到足以形成壟斷。另外在採礦業裡,本來工會成員的股份是根據勞動量的多寡分配的,但到了15世紀,不參與勞動的資本家也擁有股份,工人領取工資,但並非股東。這個時期,小商人們的地位也越來越不安全,他們有力量鳴不平,卻無力採取有效的行動。

商業發展打破了封建規則,以往人們固定而無庸置疑的地位不復存在了。個人陷入孤立:任何事情都要依賴自己的努力,而非傳統社會地位的保護。人們自由了,也孤立無助、備受威脅,於是被個人的微不足道感和無助感淹沒。宗教改革時期的思想,正好答覆了這些人的強大心理需求。


宗教改革的主要參與者是社會中、下層的人民。以下是宗教改革與本書主題相關的幾個要點:

1.路德賦予人在宗教事務中的獨立性。它剝奪了教會權威,將它轉給個人。

2.個人要對信仰和救贖負全責。(自己讀聖經、自己面對強大的上帝,而不是透過教會)

3.路德堅信人沒有辦法自己主動向善,所以需要上帝的恩典。

4.人只有貶抑自己、摧毀個人的意志和驕傲,上帝的恩典才會降臨。

5.預定論:人是否獲得救贖,是早就已經決定的了。

前面提到個人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和孤立後,急欲尋求一個管道,將自己納入世界、找到歸屬。路德所提供的解決辦法就是接受自己的微不足道,而且最大程度的貶低自己,唯有完全放棄個人意志、拋棄個人力量才有希望被上帝接納。投降是被愛的先決條件。如果徹底地臣服,那麼全能的上帝便有可能願意愛你。這個概念提供人們一個好理由去放下讓人痛苦的自我,將其交付上帝,便不再孤獨。

另一方面,預定論看似描述一件確定的事情,但同時也帶來無法磨滅的懷疑:我是注定得救的嗎?還是我已經注定要被遺棄?這種根本懷疑導致人們拼命追求絕對的確定性。人們不得不反覆用不斷強化的瘋狂信念來平息懷疑,即堅信自己所屬的宗教團體報代表的正是上帝選中的那群人。後來加爾文提出一個觀念:世俗生活的成功便是得救的一個標誌。這也就是說,被上帝選中的人是「能夠努力」的,而努力所致的成功,則是被選中的證明(這並不代表努力就有機會成為選民,與預定論並不衝突)。於是個人就積極的勞動,以克服他的懷疑和無能為力感,用強迫的勞動來累垮煩人的感受。最初加爾文所強調的其實是道德方面,但後來,卻越來越強調職業方面的努力,直到變成是生意上的成功與失敗。而這股力量,恰好成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力。


三、現代人自由的兩個方面

資本主義社會的發展,進一步加深問題:它使人得到發展,卻又使人孤立無援;它增加了人的自由,卻又創造一種新的依賴。

新教從精神上解放人,資本主義則從社會和政治等方面繼續這個任務。經濟自由是這個進步的基礎,中產階級則是它的生力軍。在經濟競爭中,人人都有機會,他們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而這完全是他們自己的事。中世紀的經濟活動只是一種手段,而生活本身就是目的,但在資本主義經濟活動中,成功獲得物質利益成了目的的本身。整個社會是一龐大的機器,資本多的人是大齒輪,資本少的人是小齒輪,他們都是在服務自身目的之外的齒輪,看似屬於他們的東西,其實也不是他們的。

政治上,人們得到言論自由,擺脫了外在權威的束縛,同時卻忽略了公眾輿論及常識這類無名權威的作用。一個人所說的話,可能都是別人所說,而不是真正獲得不受他人干擾、獨立思想並表達自己的能力。大家顧著追求自由的量,沒有顧及自由的質。常人忽略了自由帶來的無能感,並將其掩蓋在他人的肯定中、事業成功中,掩蓋在娛樂、社交、升遷中,掩蓋在任何一種可能分散注意力的方式中。面對看不見的敵人,一個人根本無從抵抗。

現代民主制度把人們從傳統束縛中解放出來,使個體產生一種錯覺:以為自己是自由的,不屈服於外在權威,並且可以自由表達自己的思想與熱情。然而,表達我們思想的權利,只有在我們能夠有自己的思想時才有意義(即此思想是個人自己的活動之結果)。空有訊息,就跟缺乏訊息一樣,都是思考的障礙。


四、逃避機制:權威主義、破壞欲、機械趨同

宗教改革讓人獨自面對全能的上帝;資本主義社會讓人獨自面對龐大的經濟體系。兩者皆導致並強化了個人的微不足道感,使他亟欲消除這種感受。

作者提出了逃避自由的三種機制:

1.權威主義:指的是人類的施虐傾向和受虐衝動。(本書第六章以納粹為詳述的例子)

有受虐衝動的人通常有自卑、無能為力感、微不足道感等特徵,他們貶抑自己、自甘懦弱、不敢主宰事物,並且對以上感受既是抱怨,卻又有主動讓自己趨向這些感受的傾向。

而有施虐傾向的人總是喜歡讓別人依賴自己、統治別人、希望別人受磨難,此種傾向對社會的危害較大,也因為這樣,通常會被理性化,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我愛你,我知道什麼對你好,所以你要聽我的」。

受虐衝動的目的在於除掉個人自我、除掉自由的負擔,放棄獨立傾向,與自身之外的某種力量合為一體,讓自己消解在權力中;而施虐傾向則是意在促使別人成為自我的一部分,藉此擴大自我。而施虐者和受虐者的關係是共生的、互相依賴的,雙方都無法沒有對方。

2.破壞欲:生命未能得到實現,於是就破壞那些阻礙個人發展的東西。

3.機械趨同:按照文化模式提供的人格,把自己完全塑造成那類人,於是變得跟其他人一樣,這正是他人對他的期望。許多人以完全放棄自我來結束爭取獨立自由的鬥爭(沒有自我,就沒有自不自由的問題),他們適應得很好,並被視為正常人,而不願放棄的個人就變成神經病。久而久之,他們認為自己是自由的個人,堅信自己的思想、感情、願望都是自己的,完全忽略(或忘記)其實這一切都是外部驅使的結果。此外,人們覺得自己身為自由的個體,應該要有思想,但是在發表所謂他們的思想的時候,卻沒發現自己只是在重複別人的話而已。他們不知道重點不在思想內容,而是在於如何思想。


五、發現自由

所謂健康、正常的社會成員,是指圓滿完成在既定社會中所要扮演的角色的那些人。那麼,在促進個人充分發展和確保社會功能順暢之間,是否一定有所取捨,還是有可能做到兼顧兩者?

自卑感與軟弱感的根源在於:無力自發活動,無法表達真感覺及思想,其結果必然是用偽自我取代他人和自我。無論我們是否意識到,最大的恥辱莫過於我們不是我們自己,最大的自豪莫過於思考、感覺和說出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這意味著真正重要的在於活動,在於過程而非結果。但是現在的文化強調的恰恰與此相反,生產不是為了滿足具體需求,而是為了出售商品。人失去能夠給他真幸福的唯一滿足-活動過程中的實在體驗,轉而去追求一種幻覺-被稱為成功的虛幻幸福。

生命只有一種意義:生存活動本身。

有一些人,左右著大多數人的命運,但是他們根本不對其他人負責。我們必須識別真理想與假理想,以及真理與謬誤,這是根本。所有的真理想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他們表達的都是對某種尚未實現的東西的渴望,而這種渴望是合乎個人成長和幸福之目的的。個性的成長與實現,是積極自由的最終目的。生命空虛無聊、失去意義,這個事實給人造成的痛苦,遠遠超過貧窮造成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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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禾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