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新口傳,從媒體識讀開始,到社會學、傳播與文化等課程,批判性思考不斷地被重複強調。這個過程是非常有趣的,除了訓練了自己用更多元的觀點去解釋外在世界以外,也一直在重新審視自己。 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我被家人送到澳洲雪梨去念書。不到一年,我又回到台灣桃園讀高中。進了東吳大學企管系,一年被退學。離家出走流浪一陣後,在指考倒數百日時進入重考班,選擇了世新大學口語傳播系。大三休學兩年,重返世新校園。很多人會認為以上的一切很精采,但是我很清楚,在自己願意主動探索知識之前,我還不懂自己能夠從這一切的經歷當中整理出什麼。 現在,
坐在教室裡面看著周遭的同學,我回想自己的二十歲有沒有可能也跟他們差不多?我一直想像:這些同學們,到底看著教科書、聽著老師說話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知識使人無能」。這是我一直掛在心上的其中一句話,兩三年來一直反覆思考。或許它還可以被寫成「__使人無能」,規則、階級、自由… …後來我覺得重點不是什麼使人無能,原來是人本身的無智必導致無能。那麼,真的是所有人都應該要知道那麼多事情(事實)嗎? 我們一直接重複收到一些訊息,像是社會上總是有權威在操控、主導著一切,或是說個人要能夠跳脫框架、把視野擺高,才會看得更清楚… …之類的。但我認為讓一個不成熟的個體去接收這些知識,很容易搞得亂七八糟。這可能導致他對社會較上層的階級產生仇視心理,認為他們都只圖自己的利益而剝削他人;而對真正出身相對高社會階級家庭的人來說,也可能導致心裡的尷尬。但話說回來,大部分人都討厭看到別人有特權,但是今天如果有人給他們特權,他們也不會拒絕。

至於跳脫框架之類的話,恐怕會讓人突然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然後一種「天哪,那我活到現在,我所處的世界到底可不可靠?我的思想真的是我的思想嗎?」的挫敗感就浮現了。我其實想說的是,對於不成熟的人來說,增加知識是很痛苦的,尤其對於一個還無法判斷什麼是重要的、不重要的人,或是不懂得如何詮釋自己經驗的人。於此,無知是幸福的。

另一方面,我覺得與其說增加知識就是增加痛苦,不如說對於知識和自己之間的關聯之理解不足,才是痛苦的真正原因。無智導致無能,而無能導致痛苦,但是很多人誤會了這種痛苦,然後用「不得不妥協」來安慰和弱化自己。社會結構和規則看起來是那麼龐大不可動搖,但若一個人對這一切能以更宏觀的角度看待,並且有足夠理性、批判的認識,他就有機會找到其能動性。只有對規則認識不足,還有甘願被弱化的人才會接受所謂妥協的說法。如果你喜歡打籃球,有得分的欲望卻沒有身高優勢,那就把外線投籃或是助攻能力練好啊!

前陣子,看了楊德昌導演的電影《一一》。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部分,是吳念真的母親意識不清楚的時候,醫生鼓勵全家人多對她說說話,然後劇中吳念真的妻子一天突然崩潰說:我覺得好難受,我根本不知道要跟媽說什麼。我試了,但我突然發現自己沒有什麼好說的,一天下來都不知道做了什麼。我怎麼「那麼少…那麼少…」。那一幕讓我非常難受,至今回想都還感受得到那種空虛、渺小、無力感交雜在一起的心情。 後來,又看了侯孝賢的《戀戀風塵》。「原來,生命就是生活」,原來,生命就是生活。這也讓我想到<The Time Keeper>這本小說裡面寫的" If you are measuring time, you are not living it."

人類不論是透過意志或表象,都無法真正認識事物的本質。托爾斯泰在日記裡的一段話,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方向,他寫:我相信善。但若要我說出什麼是善,我卻做不到。我想,最好的狀態就是在善的同時,不去思考善。我想,如果我們在生活的同時,不去思考生活是怎麼一回事,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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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青禾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